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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玉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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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匆匆而過,一切自有天意。

又有誰能猜到四十年後沈家小小姐紮著兩根小辮子竟屁顛屁顛地跑到小閣中誤打誤撞割破了手指,血沾到了劍鞘上,竟破了斷劍的封印。

小女孩還混不知情地抱著劍跑去找賣魚的男孩玩,告訴他自己在家裏搜到了珍寶,以後他可以不用賣魚了。

男孩皺著眉看著這把斷劍,上面的寶石閃爍著絕美的光亮,卻更像是死亡的葬禮。他感覺有些不舒服,向後退了幾步,未想一道黑影竟閃過眼前卷起面前的沈家小小姐飛至半空。

所有人驚慌失措之時,唯有人群中站立著的美艷的男人冷冷地看著被卷至半空的沈家小小姐。

她驚嚇之餘緊緊地捏著手裏的斷劍,斷劍在她手中竟散發出強烈的黑色光芒。

確定她手裏抱著的真是斷劍時,美艷的男人唇邊揚起冷冷一笑。

他平攤著左手,一道黑芒從沈家小小姐背後竄出進入她的雙眼之中。驀的她停止掙紮,萎頓得任卷起她的光芒將她裹在一起。

“殺!”

殘酷的聲音從他唇邊輕吐,充滿蠱惑的雙目散發著妖異可怕的光芒。

他的目的只是她手中的斷劍,可是若她不死他也拿不到,不是嗎?

所以,只有讓她死。

黑芒進入她的腦後,會慢慢吞噬她,最終她會變成他的養料,供他生長。

誰讓她只是個普通的凡人,而他是妖異的九尾狐族呢?

一切本該如此。

只是連逆音自己也未料想到一道白色的光竟能打散自己的黑芒瘴氣。隨後那道光竟突然變成一張網,以極快的速度沖向自己。以他狐貍的敏捷這些自然不在話下,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他躲避這道光時,竟有另一道光尾隨其後硬生生擊在他的肩膀上。

將小女孩救下後她抱著女孩的腰,漂亮地落在地上,指尖躍起一道白色的光並輕點她的眉心,直到她的眉心綻出一朵赤紅色的花朵時她的指尖才緩緩離開她的皮膚。

逆音有些驚訝地看著面前有些蒼白的女子,以他的能力不難看出她並非普通人。身上有仙靈之氣,還有妖魔的氣澤混在仙靈之氣中。

“來者何人?”

她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打量他,淡淡道“你本神族,委實不該與妖魔同處。這斷劍戾氣極重,對你而言有害無利。何不好好修煉,將來回歸正途!”

“哼,你懂什麽,”逆音冷冷道“昔日我九尾靈狐一族究竟犯了什麽錯!貪戀紅塵算錯嗎?難道天界當真可以蒙蔽雙眼看不見我九尾狐一族對人界貢獻了多少!”

她淡淡地看著他,道:“且不論你的先祖錯了多少,你可曾想過他們得到了多少。神族畢竟是神族,你本是不俗之人,遲早能夠振翅高飛的。”

他冷冷地看著她並未繼續說下去。

宿命這件事,誰都有,誰都說不準。

她轉身欲走,卻突然想起什麽,停下又轉回身。

“你…你是否認識一個人、不!一只…一只狼妖,叫雲嵐的?”她問道。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到底她還不知自己來是對還是錯。

他皺了皺眉,回答道“你的樣子,我在主上房中的畫上見過。主上,確是一只狼。”

聞言她覺得自己並沒有過多的喜悅,也沒有過多的失落,她淺淺一笑,從手中取下那枚陪她沈睡五十年的戒石,拋向逆音,“替我轉告他,這是我欠他五十年的心,從今往後,我們再不相欠。若想取回斷劍,讓他自己來見我。”

拋下這些話,與那枚戒石後,她從還未回過神但看起來氣色好了許多的女孩手中拿過斷劍,轉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撫了撫肩上的傷口,這個女子,必定會成為整個妖族的克星!

當主上再找到逆音時,逆音才確定這個女子的確是妖族的克星,因為她是妖族至高無上的主上的克星。

逆音將她的話一字不漏的告知了他,他看見他主上的眼神一點一點失去焦距,一點一點變得頹廢,全然不像那個可以叱咤風雲的妖界之主雲嵐。

美艷的九尾狐如今也不知說什麽了,面前這只狼原本近乎是無敵的,而如今全身皆是破綻。

他雖不是有心臣服於他,而如今卻也絕沒有念頭傷害他。

真心覺得,他主上現在的糾結恍若就是當初他先祖的糾結。

“她醒了,她來了…”

他更加握緊了手中的戒石,棱棱角角戳進了他的血肉裏,他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恍若回到當年,他仍是一只少不更事的獸,挑著眉看著自己的心愛,對他淺淺一笑。

“別笑了,再笑我就要破功了。”

“那就別氣了,好嗎?”

即使他生氣了,也終究會被她軟化,在她面前可以如一張白紙,可終歸會被她影響。

就如現在,她已經刻在了骨髓裏,挖也挖不出來了。

他看著滿園的梔子花發呆,多少年來他一直在問自己,為何要栽這麽多梔子花?

興許自己的潛意識裏仍然在等待她回家,正如那天自己在離鏡之中以妖力對抗封印之光,只希望從那道光芒裏出現一襲白色的身影,然後對他淺淺一笑。

“我回來了,我們又可以守半年相安無事了。”

他等著她說這句話,等著等著竟已經等了五十年了。

他苦笑,自己又憑什麽等她呢,是自己傷害了她,沒有聽她的解釋,碎了她的雪魄,最終隔著一道門,任他撕心裂肺,她也無動於衷地躺著。

命星相連,所以他這五十年來每一次都能奇跡般從鬼門關回來,再重的傷都不會死去。

命星相連,所以當初她只求留一口氣,因為她死,即他死。

命星相連,所以她問了他的名字,在那個黑夜裏向諸神禱告,從此我生,你必不死。

指尖微微泛白,捏緊的拳頭已然痙攣,他失聲苦笑。

小白,不愧是天巫山的聖巫。你的神巫娘娘傷人傷七分,而你,傷心傷十分!

你是要我與你一起痛苦,一起接受未完的宿命嗎?

他撫著梔子花花瓣,熟悉的花香,閉上眼仿佛她就在不遠處,輕笑著。

“雲嵐,我很想你。”

※※※

他的身體裏有她的血液,這是從未改變過的事實。即使全身的血流光了,她的血也依然依附在他的身上。有時候他真心覺得小白是故意的,故意讓他永遠記住她,永遠忘不了她。可也許,他自己也是這麽故意的,故意想著,故意忘不了。

再次見到她時,已然沒了那些如果,依舊是一襲白衣,依舊是那抹蒼涼的背影,依舊背對著他。

不同的是,這一次沒有蝴蝶的繚繞,唯有一棵桃花樹仍相映生輝。

“小白…”他的聲音有些哽咽,顫顫巍巍的像是有什麽東西卡在心裏。

她撫弄花瓣的時候手腕間傳出鈴鐺的脆響,蒼白的臉上沒有血色,撐了那麽久已是極限了吧,三日了,從未撐到過三日,連陰陽鎖魂鈴都沒有效用了。

她苦笑,回應道“五十年了,你好嗎?”

他站在她的身後,與她相隔一段距離,宛若陌生人,“不好,很不好。沒有你,怎能好!”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看著遠處的湖泊,像極了離鏡中的湖,只是那湖到底是自己的法術造出來的,而面前這湖確是真實的。“你的心已經回去了,我的心卻再也回不去了。”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我們之間,誰都不欠誰了。”她轉過身來,蒼白到幾乎透明的面容讓他忍不住想再把這人摟在懷裏,熟悉的感覺如撲面而來的風,勢不可擋。他生生的抑制住這樣的沖動,她現在已然不是當年的小白,他也不再是當初的雲嵐了。

“是嗎?我們真的互不相欠了啊…”

風吹動了她的發絲,熟悉的梔子花香,淡淡的,縈繞在鼻腔中,久久回蕩。

“所以今日,我們便放開手,不要再有牽絆了。”

她的聲音虛無縹緲,似乎抓不住沒有形體的空氣,或是風。

他平靜一笑,嘴角微微上揚,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五十年來,他似乎每日都在冷笑和冷面中度過,沒有歡笑,沒有淚水,沒有任何表情。

“你現在是誰?”

若是林傾雪,那便意味著她是代表天巫山來覆仇的。

“你忘了嗎?我說過,我永遠都是小白。”

她淺淺一笑,像是絢爛的煙花,絕美在那一瞬間。

小白,小白。

若是小白,那便意味著只是她和他。

“你是我救回來的,既然你已成妖界之主,殺你自然也要我來動手,對不對?”

她輕聲道,他笑著點頭。

唯有她,他到底還是舍不得傷害。

身後桃花緋紅的花瓣飄揚,匯成一道美麗的背景,而前面一襲白衣蒼白的臉上淺淺一笑,身後仿佛開滿了梔子花,純白美麗。

十裏煙霞,最終還是尋到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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